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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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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今天晚上第三次過來找我。”不等朗曼·格裏芬說話,阿撒托斯自顧自地說道,“看來我稍微低估了你的進取心。”

朗曼心跳速度猛然加快,他並未出於逃避心理將對方的話視作開玩笑。

“……第三次是什麽意思?”

“不記得了嗎?”阿撒托斯聳肩,將房間門開大一點,“進來吧,反正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朗曼望著這間本來他應該十分熟悉的房間,猶豫了一下之後沈著臉走進去。他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之處。

“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也是你今天晚上第三次問這個問題。”阿撒托斯無聊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也不擡地說道,“而我的回答依舊沒有變化。你不需要認識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放你離開。”

朗曼迅速地在這段話題提取出關鍵詞:“你的意思是前兩次我什麽都沒說?這是你的能力嗎?時間回溯還是感官操縱?”

阿撒托斯終於擡起頭,朗曼註意到他這時並沒有特意讓兜帽遮住大部分面孔,因此當他悠閑地坐在椅子上仰視他時,幾乎可以看到那張臉的全貌。

……這是不打算讓我活下來了嗎?

依據和綁匪露臉意味著撕票這種理由,朗曼心中一沈。

霎那間,他眼前再次浮現出割裂的片段,似乎是被他遺忘的前兩次對話的場景。

對方走過來,動作堪稱輕柔地靠近他,用一只手扶起他的腰——不,那並不是不是‘手’。朗曼頭疼欲裂,勉強睜著眼睛,發現那其實是一只深黑色的觸肢,表面看上去很光滑但卻並未反光。觸手從黑衣人的手部延伸出來,攬住朗曼的脊背,像在進行一場舞蹈的邀請,而朗曼本人則大睜著雙眼呆滯地直視天花板、一動未動。

“徹底壞掉了嗎?”

黑鬥篷青年低聲抱怨。

“人類真麻煩,那就只好再來一次了。”說話時,對方擡起頭,仿佛發現了開啟三周目路線的朗曼正在旁觀一樣,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希望下次能撐的久一點。”

朗曼清醒過來,踉蹌著後退一步。

“你……”

“或許並不是不打算說。”阿撒托斯回答道,“也可能是我操作不當。”

畢竟他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邪神,從來沒有專業學習過審訊。

“這次我會更加小心一些。”

朗曼繃緊了下顎。他盡量冷靜地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你想要什麽?”

阿撒托斯很少會經歷這麽漫長的、車軲轆一樣的對話過程,最無趣的是朗曼每一次見到他的反應都近乎毫無區別。他很想說點什麽不一樣的話來打破這種枯燥的輪回,比如在這時對對方說:我想要你。

或者更冷酷一點:我想要你的命,作為帶給伊戈爾的禮物。

但是真這樣講的話,他恐怕還要面對第四次、甚至是第五次類似的流程。

這麽一想,阿撒托斯頓時就克制住了自己亂玩的沖動。

“我……”

他興致不高的話語被一陣淩亂的敲玻璃聲打斷了。

朗曼註意力不可避免地被轉移。他側頭望向格裏芬老宅黑漆漆的窗外,卻發現有什麽東西從高處落下糊在透明的玻璃上,被室內的光芒照亮,正像是某種蠕動的軟體動物一樣向下攀爬。  格裏芬家主看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從樓上房間流淌下來的血跡。

阿撒托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雨點般打在窗戶上、幾乎快要漫溢進屋裏的鮮血。他略帶不滿地說道:“是吉爾伯特。真希望他下次嘗試逃跑時弄出來的血能稍微少一點。”

吉爾伯特主教攜帶的那一柄匕首應當是被打下了聯邦信仰的那位真神的印記,每當它察覺到威脅的時候就會發出紅光示警,如果並未得到主人的回應甚至會主動造成輕微的傷口以做提醒,看上去相當有個性。

雖然阿撒托斯覺得這東西除了激動的時候砍主人順手之外、其實沒什麽作用,但顯然吉爾伯特對它寄予厚望。他不像是朗曼一樣直到第三周目才察覺到自己正在一片時間反覆輪回的虛假夢境裏,因此之前就開始不停地實驗各種逃離方式。

這位老人盡管年過半百,但卻極富求生欲。

朗曼:“……他還活著麽?”

“當然活著。”阿撒托斯看著他說道,“我從不打算奪取任何一個人類的性命。如果你能更配合一點的話,說不定今天晚上早就過去了。”

朗曼註意到他一直沒有什麽強迫性的動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對方所說、因為前幾次下手太狠這回吸取了教訓。

阿撒托斯繼續說:“我要一份名單,和一個流程。”

“即你們謀劃的、和伊戈爾·蘇利文相關的任何一件事,以及參與人員的名單。”

朗曼:“……”

他耳邊瞬間想起吉爾伯特的話:希望你在報覆到來之前也能維持住這副坦然的表情!

這該不會是詛咒吧?!

他木然想到。

“其實我並沒有……”

阿撒托斯打斷了他:“我提醒你,之前兩次面對我的時候你的確說出了部分內容,試圖掩蓋或者撒謊的話就試試你是不是每一次編造的內容都一模一樣吧。”

其實阿撒托斯的威脅可以更簡單一點,比方說作為一個神明,在自己編撰的夢境裏面,阿撒托斯當然有看穿謊言的能力。

然而朗曼是那種格外有自信、又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他對於世界和人類社會有自己的一套認知,除非阿撒托斯粗暴地將其三觀重組(事實證明動作太大會讓人類狗帶),不然最好還是用一套合適的邏輯說服他自己老老實實配合。

果然,朗曼不敢賭。

他神色陰晴不定地考慮了很長時間,在這個過程中,窗外鮮血滴落到玻璃上的聲音接連不斷,可見吉爾伯特主教頗有種滴水穿石的毅力。

阿撒托斯能對此視而不見,朗曼卻被這種鈍刀子割肉般的恐嚇弄得煩不勝煩,恨不得代替阿撒托斯沖上樓、對年邁的主教大人吼兩聲讓他安靜躺在床上不要瞎搞。

最終,他提起擺在桌子上的筆,確認道:“我猜您不會是我洩露消息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阿撒托斯漠然道:“你的價值對我來說並不比一粒沙子貴重多少。”

朗曼反而松了口氣。他忍耐著頭疼和休息不足導致的疲憊感,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力求早點寫完早點結束。而阿撒托斯到底是什麽身份……或者說在這之後他是否要報覆對方、又究竟怎麽給自己的行為打補丁,已經暫時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了。

最後一個字寫完的時候,朗曼幾乎要趴在桌子上一睡不醒了。他勉強睜著眼睛困頓又痛苦地問道:“我可以走了麽?”

黑袍青年面無表情地接過那張紙,看也未看便放在一旁。

然後他說道:“去吧。”

朗曼站起身,晃了晃差點跪倒在地。他走到客房門前,正想要推開門,忽然間意識到阿撒托斯那句‘去吧’其實並不是對他說的。

因為對方的眼神並未落在朗曼身上,而是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墻壁。

——那裏正棲息著一群躍躍欲試、看上去對人類的血肉充滿了興趣的觸手。

“等……等一下!”他陡然間被嚇清醒了,“您說過您不會殺死任何一個人!”

“現實裏你不會死。”在被那群不知名的生物徹底吞沒之前,他聽到阿撒托斯說道,“而夢裏的每一次死亡,都會在你的靈魂上刻入不可磨滅的痕跡。”

朗曼透過眼前越來越黯淡的些許光亮,看見對方走到他身前半蹲下來,眼神和表情中確實不含殺意。

……但那種俯視的神情中有一些比殺人者更恐怖的東西。

他不是想要放過朗曼,他只是不在意。

“你醒來之後不會記得這件事,說不定會陷入瘋狂……不過也可能不會,這取決於你本人的意志力。”阿撒托斯平和地說,“而我希望你能夠知道,這三次死亡結局並不是因為你見到了我,而是你過去某些選擇的報應。”

朗曼渾渾噩噩之間聽到這句話,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被他艱難地吐出來:“伊戈爾……蘇利文?”

然而對方並沒有做出回答。

阿撒托斯只是說道:“希望他能喜歡這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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